緊緊盯住八剌的臉,他面帶笑意,目光卻冷冷的。被他都說透了,我倒有些釋懷,心裡反而輕松了些,問道:“那你今天來是做什麼?”下一句卻沒有說出口:不會是特意阻止我出城的罷?
他沒回答我的話,隻道:“公主聰明的話,還是等上兩天再走。你難道可以像士兵一樣,孤身上路?動作太大被人發現,連那木罕也走不掉……放心!阿裡不哥兩天内不會回來的……”八剌甩着馬鞭,翹着嘴角,輕輕松松地笑着。
他居然連燕真等人接下來的打算也摸透了!我看着他,渾身僵冷,一時無所适從。
燕真攥緊手,臉色發白。到底是成年人,還能沉得住氣,沉默一陣兒,又擡頭拱手道:“多謝八剌王子好意。眼下,我們先要送公主回府了。”一句含糊話,并沒有肯定八剌的猜測是對的。
八剌冷笑一聲,撥轉馬頭:“兩天後,我會再來;否則,沒有我,你們到時還是走不掉。”
默默看着他打馬而去,默默又上了馬,我咬着嘴唇,心裡沉悶地喘不過氣來:我們的命都被八剌捏在手裡了。可他是怎麼知道的?他到底圖什麼呢?
出逃
那木罕這次圍獵沒有回來,卻是被闊闊護送着,快馬逃往漠南開平府去了。
這次出逃似乎已經計劃了很久,大人們口風很嚴,我一點動靜都不知道,王府裡也看不出任何異常。他走的時候恰巧是阿裡不哥外出打圍,跟去的諸王不少,八剌又沒過來找他——還有比這更好的時機嗎?
況且,除了那木罕和忙哥剌,我和忽必烈的其他妃子、幾個庶姐庶弟都在,誰能想到他們會外逃?出城的理由也是正大光明的,外出打獵是那木罕的日常,想必和林的守衛也沒有多想。
燕真說那木罕他們确實每人四匹快馬,出了城,便換做普通人裝束,沒有變故發生的話,應是已跑出幾百裡外了。
他們下一步的計劃是送我回開平府。誰想到沒等出行,就被八剌識破了。莫非他一直在暗暗盯着我們?燕真等人對他十分警惕,他是察合台系的,就算再向忽必烈示好,也不能叫人放心。再者,若他是阿裡不哥的心腹,可就糟透了。
八剌說的也沒錯,我不比那木罕,可以吃點苦,風餐露宿。和林到開平相距甚遠,一路上的吃食氈包總得準備,駝、馬也是少不了的。這麼興師動衆,免不了讓人起疑。燕真本想讓我們扮作去漢地采購絲綢茶葉的商人,但現在想想,沒有相應文牒,也并不保險。
我們不敢輕舉妄動,萬一如八剌所言,被人盤查出來,連那木罕都會有危險。而八剌會不會來幫我們,他終究可不可信,也讓我糾結了兩天。他到底是什麼意圖?燕真等人也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夜裡,八剌趁夜過來了。他的計劃很周詳:指定自己王邸的管事蘇木帶着我們上路,燕真等都充作王邸仆從,我和不忽木等小孩則扮作奴隸随行。出行的名義倒差不多,由王府管事前往八剌在中原的份地(1)收取稅賦,順便采辦金銀器具、絲綢等奢侈品。連蓋有八剌印信的文牒都準備好了,即使有人盤查,也能應付過去。
燕真還是猜不透八剌的心思,卻也不敢明問。我也猶疑不決,心一橫,索性直接問他:“你為何要幫我們?不怕我七叔怪罪下來?大汗知道了,你又怎麼交待?”
八剌顯然有所準備,答得倒是坦率:“蒙古人不善攻城,蜀地險峻,易守難攻,此番攻打蠻子國,未必如草原作戰那麼順利。何況大汗以萬金之軀親臨戰陣,是犯了兵家大忌,一旦……”
他突然緘口,笑而不言。而我們聽了他的話,全都臉色煞白,一時無法言語——他敢這麼說,已是很坦誠了。
敢這樣談論大汗的命運,他膽子真不小,說到敏感處,燕真等人雖明白,但身為王邸侍從,他們已不敢妄加言論,隻是低頭噤聲不語。
我心裡急啊,遲疑片刻,隻得自己開口:“就算……行軍不順,大汗總會見機行事。宋人厭戰,蒙軍想全身而退也不難……何況,和林有我七叔坐鎮,又能怎麼樣呢?”
聽了我的話,八剌有些驚訝,卻也沒多想,隻是冷笑一聲:“呵!大汗的性子最是強硬固執,此番未見成果,必不會輕易回軍。蜀地遙遠,音信不便,時間久了,誰知又會有什麼事?這些諸王,都是不安分的……忽必烈叔祖英明仁睿,跟着他總不會錯!”他望着我瞪大的眼睛,會意一笑:“我都這麼說了,你還不信我?大不了可以把我供出來罷!”
聽懂了,他是鐵了心要跟忽必烈混了,在忽必烈的低谷期搞投機,也是想大賺一筆!
我不再糾結,心意已定,望望燕真,他也點頭,遂答道:“八剌,我信你。你不負我父王,有朝一日,必會相報!”
“公主爽快,隻是這一路可要委屈你了。”
我和不忽木換上奴隸穿的粗布麻衣,燕真等人也換了裝束。我們一行人由八剌府裡的管事蘇木領着,一大早就跟着回回商隊出了王邸帳幕群,直趨宮城城門。阿裡不哥尚未回來,守城護衛盤查的雖緊,但有蘇木出面,又有正式的印信,我們每個“奴隸”又都有身份憑證,路上還算順利。守城護衛一一檢查過後,又問及我和不忽木的情況,蘇木便解釋一番。護衛見我和不忽木髒兮兮的縮在一旁,卻也懶得多問,揮揮手就放行了。
我們的車隊從宮城出來,還要經過一道盤查,等出了外城,就徹底離開和林了。臨近外城大門時,卻見城門處比往日多了一隊披堅執銳的甲士。大門處,出城人員都排成一對,被仔細盤問。我不由心頭提了一口氣,緊緊攥住那份僞造的奴隸憑證。
蘇木走在衆人前頭,守城大将似乎和他頗為熟悉,捶着蘇木的肩膀打趣道:“哥哥你不在王府乘閑,帶着這一衆人馬往哪裡去呀?要我說,王府裡的雜事也不該勞動你啊!”
蘇木是一個臉面渾圓的中年漢子,大喇喇一笑,讓人很容易親近。
“要不是我家王子囑托,俺也不願折騰。馬上入夏了,又要南下,也是怪熱的。”他含含糊糊地說着。
“南下可是要作甚麼?”那大将雖是與他說笑,但于公事毫不含糊,“近來大汗出征,七大王負責留守,眼下不比平時,盤查的緊一些,否則誤了大事,你我都是擔不起的。”
那人一面說着,一面吩咐手下兵士檢查我們的文書憑證。燕真、不忽木等遂低頭作恭順狀,主動把憑據都交了出來,我也依樣學着。
“我家王子在中原的那塊份地,上繳的稅賦數目不清楚,已經積了兩年了。哥哥你也曉得,漢人奸滑,難免有私吞截留之事。王子這才要我去當地查個明白。順便去采買點絲綢茶葉……”
他那裡還在絮絮叨叨地交待着,巡查兵士卻在我面前停下,一把将我從隊伍中拎了出來。他手勁兒極大,我一個趔趄險些跌倒,不忽木上前扶住我,卻又被他打開。
我埋着頭垂手站着,生怕他看出什麼破綻。好在和林城裡見過我的人并不多,現在又是一身粗布衣服,奴隸打扮,應該不會讓他識破。
那兵士捏起我的臉,打量片刻,又指着我對蘇木說:“蘇木諾顔(2),你去漢地,帶着這麼小的一個女娃作甚?”
“諾顔,她是我家王子買來的漢人女奴生養的,因手工活計好,這番王子特意叫我帶上,送去漢地學學他們的繡工。要不誰願意帶着這麼小的孩子?”
“原來是個漢兒!”兵士笑着,卻把我和不忽木撥開,“蘇木諾顔,你們幾個大人可以走,這兩個小孩着實可疑,我們并不敢放行。王子需要繡工的話,買一個漢人奴隸不就成了?”
我聞言心下一驚,擡起頭怔怔望着蘇木和燕真,腳下不肯挪動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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