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接連不斷的誇贊之詞,王君突生揭開林虎面具的強烈欲念。蓦然心中又回響起了靜姝姐的話:“弟弟,說每句話前最好先在舌頭上轉一圈,快速扪心自問,此話出口我會得到了什麼?此話入耳别人會得到什麼?利人利己的話多說,損人利己的話少說,損人不利己的話堅決不說。因言語而樹敵的人是這世界最愚蠢的人。”依此推之,戳破林虎謊言的話語恰屬損人不利己一類。王君終是強壓住了那種揭短快感的誘惑,繼續靜聽不語。
王君隻知林虎的過年錢是借的,卻不知他帶回家過年的女朋友是租的。帶女朋友回家過年,是村裡評價外出打工小夥子混得好與壞的最硬性指标。在鄉鄰們的常識裡,有錢的小夥子才好找媳婦,錢越多的小夥子找的媳婦才會越漂亮。今年林虎帶回來這麼一個像女明星一樣的女朋友,可以想見,憑他那武大郎般身貌,要多有錢才能征服如此腿長胸大膚白貌美讓人眼饞的女人。
鄉鄰隻看到了王君帶着漂亮女朋友回家過年的光鮮外表,卻不知他在年關将近的那些日子裡所受的煎熬。臘月十五那天,分堂給每名成員發了兩千元的過年錢。林虎今年想租輛桑塔納開着回家過年,這點錢肯定不夠。于是起了貪心,想着自己最近手氣好,當晚便約幾個弟兄打麻将,欲把堂裡發的過年錢二次分配。另三人亦懷有此心,且私下密約合圍林虎一人。結果不到十二點,林虎的兩千元就被瓜分幹淨了。不論如何,林虎也隻能強咽苦果,忍氣吞恨。
郁郁寡歡的林虎想了一夜,還是隻想出硬着頭皮給劉堂主支借明年工資的主意,但心底也沒把握。幸好順利借到了錢。三千塊錢一到手,林虎便思謀起了如何包裝自己衣錦還鄉回家過年的急事。他還是想租輛桑塔納開着回家過年。林虎近一年來日思夜想的榮歸故裡的場景就是開一輛桑塔納回村,然後在左鄰右舍羨慕的眼神和誇贊的話語中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家。他爹在林家村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作為兒子的他外出闖蕩回鄉也應是鶴立雞群的存在。但一條手機信息改變了他的包裝計劃。隻見那條信息道:你還再為過年回家父母催婚而煩惱嗎?别怕,交給我們“鵲橋會婚戀公司”,包你從此再無煩惱,助你千裡姻緣一線牽。若有誠意,請加QQ。
林虎起初是出于好奇,加了QQ了解服務後不由自主就怦然心動了。那“鵲橋會婚戀公司”的QQ對話框裡連續彈出的一條條信息徹底消除了林虎租車回家過年的打算,轉而動起了租女朋友回家過年的念頭。
林虎按地址找到了鵲橋會婚戀公司,準備租一個中意的女朋友回家過年。他一連看了三個日租金200元的,都不甚滿意。正準備選一個日租金300元可以牽手接吻的女朋友,眼球卻又被一個日租金500元的吸引住了。即使該女朋友最大付出也就是給他牽牽手,但林虎咬咬牙還是選定了她,租期四天,先付1000元,期滿再付剩餘錢。
兩天以來,林虎對自己的英明決定無比滿意,回村以來真是賺足了面子,特别是看着一個個兒時夥伴羨慕眼饞的眼神,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唯一遺憾的是這個女朋友隻可以拉拉手,自己也隻能像旁人一樣看着眼饞,想着心亂。林虎也動過壞心思,無奈這女子防備心極強,提前問林虎要了一隻膠桶,備在房内起夜用,進房間就反鎖了門窗,不給林虎留下絲毫可乘之機。除夕夜那晚,林虎乘着酒醉就摸到窗外壓低聲音哀求女朋友開門,甚至答應再多付她1000元,女子卻隻裝睡不理他。林虎失魂落魄回到床上便恨恨地想:早知道當初還不如租個500元什麼都可做的女朋友。
大年剛過,春風就忙起來了,盡日奔波于山間村裡,催促農人準備春播。桃花微綻,杏花吐霞,黃牛犁着黃土地,騾馬馱着農家肥,一切都是生機勃勃的,一切都是簡單美好的。
正月初四那天,天空放晴,已上五年級的表弟徐文凱趕騾往地裡馱送農家肥,王君和徐丹同姑媽挖地。兩人時而彎腰挖地,像大地上屹立着的兩個大大的問号。時而又直起腰撐着鋤把相視一笑,用眼神傳送着無窮的親密。風大天熱,從家帶來的兩飲料瓶水不到一個鐘頭就瓶空水盡了。姐弟兩人便約着去山澗取水。
徐丹先跪到小池邊喝水解渴,隻見她頭一低腰一彎屁股一翹,腰間春光忽如花開,粉色蕾絲内褲半露半隐,一時引得王君想入非非,不覺癡在原地。徐丹剛直起身,不料碰到了王君的下面撐起的“帳篷”,一時滿臉羞紅,無言讓位。王君趕忙依樣趴下喝水。他剛起身,便被徐丹抱住狂吻起來,那濃郁的荷爾蒙氣息在山野間持續飄散。最終還是王君率先跳出了浴火,他怕引起姑媽的疑心。下午鑽進灌木林撿幹柴燒洋芋時,徐丹又抱住了親吻了一陣。
因為春光明媚,因為春心蕩漾,那麼苦那麼累的農活竟被懷春的少男少女施了魔法變成了浪漫的事。一連幾日,兩姐弟早出晚歸,相依相伴,沒負春光,也沒負青春。王君更是體味到了一種奇妙滋味,那種對近在眼前觸手可及又未得到的期盼等待猶豫忍耐混合調配出的滋味,比那純被生理欲望支配着的動物行為更令人癡迷,更令人回味。
林花謝了春紅,良辰總是匆匆。幫姑媽種完了洋芋,王君也準備回城了。雖然身在回城的班車裡,但心卻不知回靖甯做什麼?一連半月的風吹日曬,王君像換了一副面孔一般,隻見皮膚皴裂,黝黑起皮,指甲蓋沾染了泥土的顔色,怎麼洗看着都是肮肮髒髒的。唯一不變的是那仍閃着憂郁目光的雙眸。徐丹也想和他一起進城,奈何姑媽以家中農活仍多強留她在家,溫順和氣的徐丹隻得臉上淡然,心底不悅。
王君走下班車,天已傍晚,一個人心神恍惚地在街上踽踽獨行。李若涵突然給他打來了電話,真似一道割破陰雲的陽光,霎時照亮了王君黯淡無光的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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