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傑是真的吓壞了!對于一個虛歲才13歲,連村都很少出的農村娃娃來說,他已經算膽子大的了。現在,在他的身腔裡,就僅存了唯一的、那麼一丁點兒的如要熄滅的蠟燭苗似的頑強意識:我要回家!!!
巨大的恐懼讓他慌不擇路的,直接沖進旁邊的玉米地裡。
孟傑隻顧着往前瞎闖!可是,無論他跑多快,那雙駭人眼睛,如影随形般緊跟身後,就在他後腦勺上盯着他,仿佛随時要把他吸進那雙眼睛裡!心底的恐懼讓他爆發出了巨大的能量,也快速透支着他身腔僅有的精氣!不自覺間,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變化,頭怪異的向前探着,後背高高的隆起,更怪的是,自己好像是四條腿!!像一頭發了瘋的狼,爪子踏在玉米蕊尖上狂奔着……
他感覺不到渴了,也不冷了!甚至感覺不到痛癢……身體裡充斥着一種全新而巨大的能量!
月光在身邊滑過,化成了流水一般的實質。他試着把月光化成利刃,滑過身側,猛刺那雙眼睛!一把不行就兩把,最後,無數的利刃裹挾着寒光,刺向那雙眼睛!刺進那如深淵般的瞳孔裡,在裡面一閃而逝!
那雙眼睛果然怕了,它在暗淡,繼而躲閃。忽然,它猛然間消失了,随即又迅速出現,緊貼到了孟傑的後背上,正惡狠狠的試圖鑽進他的身體裡……
孟傑憤怒了!他用盡全力直接向月亮“狼奔”而去!他要用更多的月光利刃去削弱它!把它從身體上剔除掉!!
不知道飛了多久,孟傑把周圍所有的月光凝聚成一把無比巨大的砍刀,重重的向自己的後背砍去!
就在砍刀接觸那雙眼睛的一霎那間,世界突然安靜了……,眼睛消失了,月光砍刀也消失了,它化成了粼粼光屑,如煙花般迅速消散一盡………
就連孟傑的身體也随即一同消散在那片時空裡!隻有一絲僅存的意識,化作一個光點,變成一個極小的,像是縮減了無限倍的孟傑,正矗立在無盡的黑暗裡,靜靜地注視着這一切……他等待着,月光在緩緩恢複……
月光恢複如初,天地明清,小孟傑感覺一切都變得無比明朗起來…
邪惡的東西再厲害,也終究不抵光明一分!!!
孟傑感覺自己很疲憊,整個身體已經空了,飄蕩着向地面落去…落在一條小河邊的草地上。
他躺下想恢複一下氣力……
沒有風,草叢裡也沒有蟲鳴。河面像鏡子一樣反映着天空的月亮,沒有一絲一痕的波紋。世界空寂的如同進去了另一個時空。
河對面影影重重是高的樹和矮的房屋,隐隐的好像能看到自己家的屋院。孟傑忍不住,站起身朝家走去,水面随着他的腳步,蕩漾起極不易察覺的細小波紋,又瞬間平複。
小河自南向北,河東岸有一條沿河的土路,路邊坐落着一排排的夯土的房院,孟傑家的房院就在大約中間的位置。他家的房子比别人家的略好些,在夯土牆的重要部位包了紅磚。院子也大些,小門樓在中間,門口是條東西街。門口西側依次是牛棚和3間放雜物的南房。
孟傑輕悄悄的來到自家院子裡。北房是他爹娘住着,暗着燈。“這麼晚,肯定都睡着覺呢!”孟傑想着:“去南屋吧,等天亮再告訴他們。”
南屋本來是蓋來放糧食或者雜物的。夏天沒多少糧食放,孟傑又不願意和爹娘擠在北屋裡。孟傑爹就把東頭的那間收拾了出來,搬進去一張老菜廚當書桌,還接上了電燈。又找來幾個“梁頭”做腿,訂上木闆、鋪上秫稭稈做成了一個大床。“嘿!又挺妥又舒服!”孟傑高興了,又自己去撿來磚頭把地砌了一下,這就成了他的“地盤”!
孟傑蹑手蹑腳的走進堂屋,堂屋沒什麼物什,就在角落裡擱着幾把鋤頭啥的,和離開時沒啥兩樣。
他走進東屋,“咦!?小妹居然睡在床上!”孟傑走過去,站在床邊輕輕的叫了聲“妹妹!”,可能是聲音太小了,又或是妹妹睡的熟了,并沒有醒。
“對了,答應給妹妹帶的禮物呢?”孟傑想到這,趕緊去摸書包,萬幸,書包居然還在!他把書包放在床邊,打開,伸手摸出了一個乒乓球,這是體育課後,孟傑在操場邊雜草裡撿的,他檢查過,沒壞,還挺新的。
“咳!走時答應給妹妹帶禮物的,結果臨近放學才想起來,也隻能帶個乒乓球充當禮物吧。”
孟傑輕輕的把乒乓球放到床頭,又從書包底下翻出兩雙鞋來。一雙是“千層底”,本來這是孟傑娘給他三叔做的,孟傑去學校時,腳上穿了一雙舊球鞋,孟傑娘怕他倒換不過來,就塞到包裹裡了。可這雙鞋子太大了,孟傑就沒穿。另一雙是回來時在“白襯衣售貨員”那買的墨綠色的膠鞋,這是給爹的。
孟傑早就盤算着給爹買個禮物,一來是讓爹高興高興,算是認錯吧;二來是他想了好久的一件事,他想這次回來就說,但又怕說出來挨揍。有了這個禮物就不一樣了,就算爹不答應,起碼輪“苕秫疙瘩”時,力道也會小點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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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傑想到這,擡頭望向窗外。庭院裡,月光如水,有樹影鋪在地上,随着微風輕輕的,小範圍内往複挪移着…大的樹影是一顆榆樹的,隻能看到樹幹。它的旁邊是一顆小棗樹,隻有一人多高。别看它小,每年都能結出一大簸箕的紅棗,而且沒有核兒…現在應該挂着棗了吧…
偶爾有微微的風從窗口吹進來,這是下半夜了,風裡有些潮氣…孟傑彎下腰用雙手把妹妹托起來,往床裡靠了靠,順手把窗子半掩上。他就這樣半躺在妹妹身邊,靜靜地……
妹妹睡的很踏實,胖乎乎的小臉蛋像是挂着笑意。她隻上身穿了一件大汗巾子,下身就那麼光着,微微的月光下,就像一個瓷娃娃。
妹妹可以說是孟傑帶大的。隻要不是去上學,他基本上都是在“看孩子”!不會跑時得抱着,會跑了就背着,因為出去和小夥伴們玩,妹妹根本趕不上趟!不背着就讓她騎脖子上扛着。都記不清被妹妹尿身上多少次了!不帶着行不?不行!妹妹會哭、會撒嬌,爹會動“苕秫疙瘩”刑!,再說,大人要下地,當時姐姐還在外頭上學…這些孟傑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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