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理了理方才被弄亂的袖襕,伸手撫了撫腕上的烏沉木佛珠,聲音也冷了幾分,&ldo;姑娘是個聰明人,凡事也當看得通透。今後入了宮,榮華富貴享用不盡,這是祖上庇佑的幸事。往後紫禁城裡,我得尊您一聲娘娘,在您跟前兒也得自稱一聲&lso;臣&rso;,相互照拂才是正理,您不該不明白。&rdo;說罷擡眼看了一番外頭的天色,才将露面兒不多時的太陽又偃旗息鼓地退到了烏雲後面,似乎又下起雪了。他做出個無奈的神情,再側過頭看妍笙時,臉上已經又是平素的和善模樣,笑道,&ldo;陸姑娘這幾日就在府上好生養病,我還得回宮複皇後娘娘的差,就先告辭了。三日後我會派東廠的人來接姑娘入神武門,我會在那兒等着您來應選殿試秀女。&rdo;陸妍笙眼也不擡,冷聲道,&ldo;勞煩督主這樣費心,臣女着實過意不去。督主請回吧,沒的耽誤了跟皇後娘娘複命,倒是臣女的罪過。&rdo;嚴烨淡淡嗯了一聲,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捋着佛珠風輕雲淡地續道,&ldo;那日瑞王府裡頭您聽到的事,隻要我有心,大可同沛國公扯上幹系。姑娘若生出了傻心思,可得好好思量思量。&rdo;說罷微微一頓,伸手拿起一個小案上的綠豆酥放到唇邊小咬一口,朝她微微一笑,&ldo;甚舔。&rdo;言畢拉開房門闊步離去。&ldo;……&rdo;那個人方才的話意思很明顯,若是東廠沉了船,沛國府便要跟着一起落水。妍笙絲毫不懷疑嚴烨方才的話,他絕對做得出那種事,可是事情為什麼會到這個地步……她将頭深深埋進臂彎,渾身都微微顫抖起來。才剛還有的陽光已經完全沒了影兒,反倒是雪愈來愈大,玢兒走近房門見她埋着頭微微發抖,不禁駭人大驚,坐上床沿去拉她,急道,&ldo;小姐您怎麼了?嚴廠公跟您說了什麼啊您哭成這樣……&rdo;&ldo;……&rdo;妍笙擡起頭瞥了她一眼,&ldo;誰告訴你我在哭?&rdo;這時候又聽見一陣腳步聲朝這方過來,她連忙擦了擦臉躺會了牙床上,玢兒替她蓋上了錦被便立在了一旁。擡眼望一眼屋外,見是沛國公來了,便福身恭敬地喚道,&ldo;老爺。&rdo;陸元慶随意地嗯了聲,大步跨進裡間坐上了半月牙床的床沿,見妍笙的臉色似乎紅潤了些,便道,&ldo;笙姐兒,你可覺得好些了?&rdo;&ldo;好多了,父親。&rdo;妍笙神色如常,微微點頭。聽她這麼一說,沛國公心裡總算能舒坦幾分,他神色有些遲疑,試探地又問,&ldo;方才嚴督主代為傳話,皇後娘娘都有些什麼事交代你?&rdo;&ldo;……&rdo;她垂下眼簾,低低應,&ldo;也沒什麼。皇後娘娘聽聞女兒腿疾嚴重,說大選之日會請廠公派人來迎女兒入神武門。&rdo;陸元慶聞言一喜,神色裡有某種熱切,&ldo;皇後娘娘真這麼說?&rdo;妍笙颔首。這可真是再好沒有了!沛國公心下大喜,隻以為是嚴烨在皇後跟前兒為這個女兒說了話,心頭不免幾分感激,因又朝她道,&ldo;今後入了宮,你可得好好感激嚴廠公。&rdo;說這番話,顯然已經是認為妍笙必會被留牌子賜位分了。也難怪陸元慶有這份兒信心,陸府大姑娘一副花容月貌譽滿臨安,任同哪個名門的千金比都是佼佼。他心裡暗暗自喜,自家閨女往景仁宮外頭一站,在沒有比她更活色生香的了。旁的且都不提,單是東廠這棵大樹都足以為陸家女乘涼。陸妍笙心頭冷哼,她的這個父親還不曉得沛國府一家都被那個奸宦給算計進去了,竟還讓自己感激他?别惡心了,她隻巴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面上卻隻笑了笑,回道,&ldo;父親說的是,女兒晉了位分,一定會好好謝謝廠公大人。&rdo;?☆、入宮前夕?于臨安而言,這個夜晚是一個異常少見的多雲之日。北方的冬天幹冷,濃重的鉛雲在天際緩緩漂浮,皓月的光芒從層層雲縫間透射出來。漆黑的夜空中沒有星,偶然興起一陣寒冽的冬風,将雲層吹得東飄西蕩,飄飄搖搖。不得不說,人的潛力真是一種怪誕的存在,分明早上還疼得厲害的傷處,到了晚間卻奇迹般地好轉不少,膝蓋雖仍舊不能彎,但是比起前些時日的動彈不得好過多了。三日的時光過得極快,白駒過隙轉瞬即逝,明兒個大早便是世家女入宮殿試的日子,陸妍笙愁得歎了一晚上的氣,一聲複一聲地嗟,直焦得玢兒都跟着煩躁起來。她搬了個杌子在抱月床邊兒,坐下來,又垮着小臉扯扯妍笙的衣角,&ldo;小姐,快别歎了,您這唉啊唉的,聽得奴婢心口悶得慌。&rdo;陸妍笙在軟軟的榻上翻了個身子,面朝着玢兒趴在繡花枕上瞧着她,将受傷的左腿翹起來擱在小案上,姿勢四仰八叉很是不耐看,幽幽又嗟了一聲,&ldo;明兒就要進宮殿試了,你是不知道,我都快愁死了。&rdo;聞言,玢兒咂咂嘴,啧啧道,&ldo;殿試就殿試呗,您怕什麼?&rdo;她以為妍笙是在緊張,便格外仗義地拍拍她的肩膀,寬慰着道,&ldo;小姐,若要拼個旁的奴婢不敢說,比臉咱是不怕的,您這臉盤子往哪兒放都落不得下,放心吧。&rdo;什麼叫拼旁的不敢說?陸妍笙臉黑一半,搡了搡玢兒的肩膀啐她,&ldo;有你這麼說話的麼?拼旁的怎麼了?拼個詩書禮儀庭訓家規我也……什麼跟什麼啊,一邊兒去,我這兒琢磨正事兒呢,淨給我添亂!&rdo;玢兒悻悻地吐吐舌頭,又腆着臉湊上去,觀摩着陸妍笙面上的憂愁,蹙着眉頭問,&ldo;主子啊,您究竟在愁什麼呢?您忘了啊?明兒大清早東廠的轎子就要來迎您入神武門,依奴婢看,不就是個抱恙的皇上麼,還能吃了您不成?&rdo;說着聲音壓低了幾分,朝妍笙靠得更攏,神神秘秘道,&ldo;主子别怕,皇上如今病怏怏的,一時半會兒怕是不能人道,動不了您的。就算今後大好了也不打緊,女人嘛,都得過那一關,眼睛一閉一睜一晚上就過去了。&rdo;陸妍笙上輩子死的時候雖然已經是二十五的年紀,因着嚴烨的關系,她對于男女之事也大緻懂個一二,然而一二畢竟隻是一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上一世,她到死都是個雛兒。他們二人相處了八年最親密的觸碰也隻是在腰杆兒上頭,男人的身子她也隻見過一半兒,也是那督主的。那廠公瞧着面皮好,跟個小白臉兒似的,然而畢竟習武,上半身很是精壯有力,隻是傷痕多了些,尤其背部,左一道鞭痕右一道刀傷,每每瞧着都令她臉紅得要滴血……這番話勾起妍笙臉的一些回憶,登覺臊得發慌,又夾雜無盡痛苦恨意,狠狠剜了玢兒一眼,嗔怒道,&ldo;你個丫頭片子,要是我沒記錯,你過了年才滿十五吧,這些話說出來也不嫌臊!這樣的髒事兒你都是從哪裡聽來的?&rdo;她發怒,玢兒卻也不怕。這個主子打小和她鬧騰慣了,關上松風園的門兒就跟親姐妹似的,她一點兒不怕妍笙發怒。聞言隻是嘿嘿一笑,嬉皮笑臉的樣子,&ldo;小姐您别忘了,我娘從前可是在延禧宮當差的姑姑,這些事兒都是她跟府裡嬷嬷們唠嗑時被我聽來的。&rdo;說罷,玢兒抿嘴笑,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了,&ldo;她們以為我年紀小聽不明白,其實啊,我什麼都知道。&rdo;這麼一說,妍笙倒是了然幾分。玢兒的母親方媽媽過去是宮娥,後來滿了二十五出了宮便到她們沛國府當差。她側過眼睨着坐在杌子上的小丫頭,眉眼靈動渾身上下都是年輕的朝氣活力,她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又記起上一世在冷宮中,玢兒始終對她不離不棄,直到去給一個太監做了對食,從此杳無音訊。天底下什麼樣的男人都比太監強,她怎麼這樣傻呢,這一輩子不就都毀了麼……眼眶忽地紅起來,妍笙吸了吸鼻子伸手撫上玢兒的手背,沒頭沒腦就是一句,&ldo;你放心,就算我最後還是進了宮,也不會再委屈你的。&rdo;玢兒一怔,顯然沒明白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隻隐隐能聽出來小姐說不會委屈自己,臉上霎時樂開了一朵花,反手捉住妍笙,懇切道,&ldo;小姐,咱們倆明裡是主仆,奴婢知道有些話說出來大逆不道,但是都是奴婢的真心話,奴婢一直都把您當親姐姐看待的。&rdo;&ldo;我省得。&rdo;她點頭,今晚回憶起了太多上輩子的事,妍笙有幾分悲切,鬼使神差道,&ldo;其實我怕進宮,不是怕被撂牌子,也不是怕皇上臨幸……我是怕嚴烨。&rdo;&ldo;嚴廠公?&rdo;玢兒一愣,有些雲裡霧裡,心裡細細思索了一瞬又似乎有些明白了,不由道,&ldo;廠公大人雖說模樣生得跟天仙兒似的,面兒上始終挂着笑,可确實怪吓人的,不隻您呢,奴婢也是,見着他就瘆的慌。&rdo;完全兩碼事,妍笙有些無力,撐着額道,&ldo;不是說他這個吓人,我的意思是……&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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