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見到您的第一眼,我便知道了您的存在,宛如漆黑的深淵一般,縱使年齡尚小,卻已經有了虛無的氣息。您不在世間,也不在地獄,宛如幽靈一般遊蕩在塵世。也是那一刻,我同意了織田閣下的請求,因為我們是相似的人。
隻不過在下是天造的幽靈,而您是天生的幽靈。
您在尋找生與死的意義,您覺得一切都是虛無,您有着遠超常人的心智,這與您稚嫩的身體并不相符,因此,您承受了年紀中本不應該承受的東西,您将一切看的太過透徹。天妒英才的說法,曆來都有。若是什麼東西一看便知道了結局,人生還沒開始,便已經見到了結局,這大概是讓人不能接受的吧。
可當您一次次接近死亡的時候,您不會想到,生不是永恒,死亡也不是。或許您并不清楚我為何這麼說,但是沒有關系。因為隻有自己能夠決定自己的命運,或許會在途中受到他人影響,但真正做出決定的人隻有自己。
或許您會疑惑,為什麼死亡也不是永恒,在您看來,死亡大抵是永恒的安眠,是離開這個可怕世界的唯一途徑。
但實際上并非如此,人類對鬼神一向抱有敬畏之心,這并非虛言,而是事實。
我見過的。
端莊的大殿,審判亡者的閻魔,盛開的赤紅彼岸花在風中搖曳,死亡不是永恒,僅僅是生命的一部分。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永恒的,如今您覺得一切都盡收眼底,實際上您不曾見過那樣的景象。
星空在腳下,巨大的幽靈鲸群從頭頂遊過,腳下的白羽鳥兒生長着流彩的鱗片,在下方飛過。五光十色的雨滴從空中落下,能夠聽到時光的嬉鬧。
若當您見過廣闊的星海,藏在深海中的文明,九天之上的神國,您大概會發現自己這一生微小如米粒,時間的車輪碾過,什麼都不剩。盡管這大概并不能改變您,但至少,會讓您覺得這個世界大抵并不那麼無聊。
對于您的自殺行為,在下也好,織田閣下也好,都沒有任何想法,不如說,這是構成您的一部分。
織田閣下對我說,您隻不過是個孤獨哭泣的孩子,這點上,在下是認同的。就像上面所述的,我是天造的幽靈,我比您對生死,善惡,和孤獨更有體會。但至少您有了錨點,而現在應該也有了可靠的,值得信賴的同伴。
您是幽靈,是怪物,卻也是人類,這是值得慶祝的事情,如果說,有一天您失去了所有能夠證明自己存在的東西,那才是真正的死亡。
另外,織田閣下讓我轉告您,好久不見,以及他有禮物送給您。
浮夢】
“這還真是一份大禮啊。”太宰治苦笑着把東西收好,手指在信封上停了片刻,還是沒有拆開信封,至少在這裡他不會拆開。
不知何時,太陽逐漸下落,天空和雲霞都染上了明亮的暖色,街上挂起的燈籠也逐漸被點亮,散發着橘黃色又或是暖紅色的光芒。
“祭龍禮要開始了,一起去看看嗎?”揣着手的男人走了進來,他掃了一眼,似乎有點驚訝,“看上去,你并沒有看織田閣下的信?”
太宰治皺了皺鼻子,雖然對方的态度平淡如水,但他還是覺得不太舒服。大概是看出來他的别扭,男人低聲地笑了笑,一隻手抵在下巴處,露出了饒有興趣的表情,“原來‘膽小鬼連幸福都會害怕,碰到棉花都會受傷,有時還被幸福所傷。’這句話還是相當準确的。”
太宰治臉上一片空白,他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太宰閣下還是盡快看完那封信比較好。”這是浮夢先生對于太宰治最後的提示。
随後,他不再管太宰治内心的糾結,帶着人走到了舉行祭龍禮開始儀式的地方。雖然他不能用辛辣的詞語諷刺社會,人性的黑暗,但是卻能夠帶給人一場盛大恢弘的夢。
手中的這支筆并不是為了批判什麼,他也沒有資格替誰批判,他能做的,隻有編織一場輕盈又恢弘,瑰麗而盛大的夢。
夜幕降臨,火樹銀花,燈火彙聚成河流,在每一條小巷裡不停的穿梭着,下方的景色盡收入眼中,再也沒有比這更能驅散孤獨的東西了。
早已搭建好的高台周圍滿是人群,笑聲,呐喊聲,吆喝聲,彼此交織。在深藍色的暮空下,燃燒的火把更加明亮奪目。
高台上的龍鼓敲響,一下又一下,像是巨龍的心髒在跳動一般。
“不,就是在跳動。”
男人背着手,鴉羽般的長發被風吹動,雙眼呈現出璀耀的金色,不等身邊的人詢問,他豎起手指,抵在唇上,“噓,仔細聽。”
随着龍鼓一下又一下的敲動,有另一個東西也如影子一般跟随在鼓聲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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