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說得不錯,當然要徹查,先就從她開始”,燕瑤雪面露獰笑,纖手一指,正對沈月明,道:“既然不止本郡主一個人看見她與十一皇子在一起,那她的嫌疑自然最大。雖然小侯爺矢口否認自己與此事無關,但也不能僅憑她的空口白牙便撇清了幹系,不如就請小侯爺告訴大家,十一皇子受傷的時候,你在哪裡?”。
沈月明低眉不語,心裡愈凝重,原來這竟是一個計中計。先,燕瑤雪和耿蓉兒假裝交惡,引得衆人相信她們絕對不會同流合污,事後再聯手誣陷。再者,今日賓客衆多,防備本應該更加嚴密才是,嶽林卻能夠如此順利地進來,顯然是有人提前做了布局,想讓他拖住自己,不能提供有利的時間證人,讓她百口莫辯。
當下,臨川衛謀逆一事已成鐵案,任何與之相關聯的人,都會被視為叛逆的同黨,顧伯伯曾在爺爺麾下效力,這可是實打實的故交,本就極容易引起皇帝的猜忌,連爺爺都有些忌憚此事。倘若為了取信衆人而說出嶽林的事情,必然會招來更大的禍端,甚至還會牽連爺爺,若是不說……。
想到這裡,她微微側目,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衆人,此事表面看來是燕瑤雪和耿蓉兒聯手做的局,但她們真有這般深沉的心機,還是幕後另有黑手?耿懷忠又在其中扮演怎樣的角色?他可是皇帝的心腹之人。
“阿月一直都跟我在一起,我們在湖邊待了許久,不信你們看看她的鞋底,耿大人,你家的半月紅和鈴铛花養得倒是不錯哦”,燕朝歌嘻嘻一笑,走上前挽住沈月明的臂膀,一副哥倆好的模樣。
衆人聞言,低頭一看,果然看見她的鞋底沾了幾片淡黃色的花瓣,耿懷忠見狀,心裡微沉,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燕朝歌一眼,賢親王府的這位世孫殿下倒是個有趣的人,方才他明明是在花園裡跟一群女孩子踢毽子,哪有工夫去湖邊賞花?可見其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本事真是厲害,若是他執意如此說,以他的身份,旁人倒也不好再說什麼。
沈月明反手拍掉燕朝歌的爪子,一臉不贊同地看着他,何需多事,自己已有脫身之法,不過他一片好意,倒也不好當面拂了他,隻得無奈地翻了個白眼,誰知那厮竟咧嘴大笑了起來。
耿蓉兒見兩人如此親近,心中暗恨,一口銀牙險些咬碎。自從見過燕朝歌後,這個肆意飛揚,灑脫不羁的少年便已刻入她的心底,隻可惜妾有意,郎無情,如今眼見心上人不惜後果地偏幫沈月明,頓時妒火中燒。
此時元天莺忽然開口說道:“同萱郡主和耿小姐一口咬定,最後跟我十一皇兄在一起的人是小侯爺,可是世孫殿下卻說和小侯爺一直都在湖邊賞景,孰真孰假恐怕不易判斷。如此一來,在場的所有人就都有嫌疑,人人都要查,不知耿大人以為如何?”。
元天齊聽了這話,點點頭說道:“正是這個道理,既然要查,那就所有人一起查驗,以免将來瓜田李下說不清楚”。
耿懷忠見狀,一時間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隻得輕咳兩聲,言道:“公主所言甚是,此事定要徹查,各位賓客,得罪了,請悉數前往偏廳查驗,改日耿某再給諸位賠罪”,說完便吩咐管家,将男女賓客分開逐一盤查,衆人雖怨聲載道,但亦心知别無他法,排查工作倒也進行得十分順利。
“咦?這個荷包是誰的?”,負責檢查的仆婦問道,衆人皆向聲音望去,淺青色底子,繡了一支寒梅,唯有燕瑤雪神色大變,上前說道:“這是本郡主的,怎麼了?”。
那仆婦也不理會她,徑直拿起剪刀将荷包的流蘇絞斷,手指摩挲幾下,便從底層布裡抽出一個小紙卷,紙上有字,燕瑤雪見狀,大吃一驚,叫喊道:“這是什麼?本郡主從來沒有見過這東西”。
耿懷忠面色一僵,此物怎麼會出現在燕瑤雪的身上?“此乃何物?”,耿懷忠裝模作樣地問道:“莫非是有人故意栽贓郡主,快打開來看看”。
沈月明冷眼旁看,戲谑道:“耿大人真是未蔔先知,連什麼東西都沒有看清楚,就能一口斷定同萱郡主是被冤枉的,本侯爺真是佩服之至”,耿懷忠讪笑道:“下官也是想盡快弄清楚真相,一時心急失言,還請小侯爺見諒”。
燕朝歌走過來,從那仆婦手中将紙卷接過,輕聲念道:“蕭郎,那日一别,妾輾轉反側,晝思夜想,盼與君一聚……”,讀到這裡,衆人大笑,燕朝歌表情誇張,擠眉弄眼地戲谑道:“喲,蕭簡,你今日走桃花運了,同萱郡主這是當衆示愛啊,真是勇氣可嘉”。
燕瑤雪臉紅一片,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這的确是她寫給蕭簡的書信,隻是尚未來得及送出去。而作為另一位當事人,蕭簡依然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仿佛此事與自己沒有半分關系。
耿蓉兒的臉色有些青,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原本應在沈月明身上的書信,竟莫名其妙地出現在燕瑤雪随身攜帶的荷包裡,明明應該是南榮侗帝寫給沈佑的信,卻變成了燕瑤雪愛慕蕭簡的情書,她不着痕迹地看了耿懷忠一眼,隻見後者幾不可見地搖搖頭,頓時一顆心跌到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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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瑤雪正羞憤難當,淚眼婆娑間看見沈月明氣定神閑地站在那裡,頓時心頭火起,沖過去說道:“本郡主要搜搜她”,沈月明淡然地點點頭,說道:“好,悉聽尊便”。
片刻過後,燕瑤雪的臉色愈蒼白,怎麼會什麼都沒有?她一下子坐在地上,呆若木雞。
在場所有人的檢查都已經結束,查無所獲,邊境布防圖依舊渺無音訊,元天爵傷重垂危,元天齊心中慌亂漸起,他隻能強忍着心悸,微微斜靠在桌邊,滿臉彷徨之色。
他自幼失母,在樓皇後跟前一直唯唯諾諾,聽話順從,所幸他一直堅定地站在元天爵的陣營,這才勉強在宮中站穩腳跟。可如今出現這般慘痛的局面,他簡直不敢想象該如何面對慶帝和樓後的雷霆之怒,他算是完了。
想到這裡,他滿腔悲憤,近二十年的苦心經營,一夕之間盡數化為灰燼,胸中仿佛有一團烈火在焚燒,腦子裡突然出現一個瘋狂的念頭,臨死也要拉個墊背。元天齊漫無目的地打量着四周,當看到某個角落時,突然眼前一亮,說道:“還有一個人,沒有檢查”。
衆人循聲望去,隻見元天齊手指正前方站着一位身形婀娜的女郎,赫然是耿蓉兒。大家都在檢查時,她安安靜靜地站在角落裡,一言不,況且她是閨閣女子,又是主人家,若非元天齊不甘之下,四處逡巡,隻怕就被忽略了。
“既然大家都已做了檢查,為穩妥起見,請耿小姐也辛苦一下吧”,元天齊沉聲說道,“秋容,你陪耿小姐一起去”,元天莺吩咐自己的貼身侍婢說道。
耿蓉兒聞言,眼波微動,餘光掃過耿懷忠,隻見其伸手摸了摸腰間的玉佩,那是一枚通體剔透的琳琅環,一絲絕望從她臉上一閃而過,瞬間卻趨于平靜。
不到半盞茶的工夫,兩人出來,秋容搖搖頭,面色灰敗,耿蓉兒淡然地說道:“九皇子,小女亦查驗過了,這下能證明我的清白了吧”。
元天齊臉色鐵青,抿了抿嘴,也不說話,元天莺看了看他,又望了沈月明一眼,低下了頭。
“且慢”,沈月明走上前,手指微動,快如閃電,自她間拿起一物,衆人定睛一看,竟是一支極為普通的銀簪,不光樣式簡單,而且成色也很一般,耿蓉兒的頭濃密細長,她又素來喜歡各類簪子,每次出門都以簪绾,那銀簪隻不過是她右後側髻中極不起眼的一支。
耿蓉兒一不留神被沈月明奪去銀簪,神色大變,立刻伸手來搶,嘴裡說道:“這是家母送給小女的,所謂長輩賜不敢辭,還請小侯爺還給我”,沈月明冷笑一聲,閃身躲過,說道:“耿小姐何必如此緊張?隻不過是借來看看而已”。
沈月明仔細打量着這個銀钗,平凡無奇,隻是尾部稍微大了些。正思忖間,便聽見重風對蕭簡輕聲說道:“公子,這位耿小姐可真有趣,居然将一把鑰匙做成簪子的模樣”。
沈月明聞言,心中一動,立刻回身看去,耿蓉兒的腰間果然系着一個天藍色的香嗅瓶,耿蓉兒見她這動作,心知不妙,連忙用手捂住,後退數步,沈月明欺身而上,右手一抄,将那瓶子摘下,用銀簪往瓶底一捅一轉,隻聽“嘎達”一聲,一卷白色的圖紙飄然落地,耿蓉兒心如死灰地跌坐在地上。
元天齊見狀,連忙跑過去,抓起地上的圖紙,展開一看,大喜道:“果然是它,真是萬幸”,他轉頭看向耿懷忠,面目猙獰,雙目含恨地說道:“不過,本王非常好奇,請問耿大人,我北陵的邊境防衛圖怎麼會出現在貴千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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