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燈映着朱幌,淡月照上深簾,一重重宮門被依次打開,有個颀長的影子,步伐快速的進來,一路都有人為他跪地掀開簾幕,她看不見。
她隻是深深畏懼的,無意識的,重複着辯解逃避的言語。
修長的手指即将掀開簾幕,突然頓住,他已經聽見了她的話。
月光将影子斜斜拉長,飄搖的簾幕連帶着影子亦在飄搖,又似那颀長身子也在微微踉跄,他手指扣緊了那一方绛色茜紗金絲牡丹簾,攥得那原本嬌豔盛放的牡丹朵朵零落摧折。
阿琛……
那是你的親嫂!你的未滿一歲尚在襁褓之中的侄兒!你哥哥此生最愛最在乎的人!
你為什麼要恨她們?
你可以去恨我,去殺我……我甯願你想殺的是我,我甯願三年前死于長樂大火的人是我。
勝如此刻被冰冷的真相之刃,片片淩遲。
……當年他偷偷去從軍,姐姐在後院花牆下相送,悄悄揣了自己做的松花糕塞他懷裡,他含着淚捂着一懷滾熱的牽挂,在長歌相伴下策馬而去,那時晨霧初起,經過那一處石橋,便再也看不見淮南王府的模樣,他硬硬心,不再回首,任蹄聲踏碎那石闆橋上的早霜。
卻有少年,斜斜倚着橋欄,輕輕的對他笑,道:“哥哥,我等了好久。”
他發上眉上,都微微挂了霜白,顯見真的等了很久,他心中一熱,知道這個弟弟自幼有不足之症,向來不能早起,畏懼霜寒,如今卻在冬日晨霧cháo濕冷寒的地方,等着他。
他立即将還熱着的糕遞過去,愛憐的去搓他的手,說,“瞧你凍的,吃口熱食暖暖身子。”
少年隻是低頭,出神看着自己蒼白細瘦的手裹在他因練武而生出薄繭,膚色淺麥色的骨節勁健有力的手中,喃喃道:“我真……我是你弟弟……”
他沒聽清,笑問,“嗯?”
他擡頭,一縷微笑亮如石橋後初初生出的陽光,明麗不可方物。
“我說,我真慶幸我是你弟弟。”
那糕似乎此刻還在懷中,熱度滾燙的灼着他的心……當年那少年執意不肯接那糕,說,你離開後,就很難吃到家鄉的食物,你比我更需要。
那日策馬而去,好遠好遠之後,依舊看見少年身影凝立不動,陽光下如一尊美麗玉雕。
那麼體貼的孩子,如何會在多年後,cao起利刃,殺嫂殺侄,割去他一半的鮮活的心?
阿琛……
铮!
珠簾聲動,琴音突起,如銀瓶乍破,風雷刺天,轉折飛掠,驚破迷茫混沌,濺起激越之聲!
風起,簾幕突分,簾後,清麗女子紫衣黑發,端然安坐,雪白手指輕按焦尾名琴。
指尖一勾,起“仙”“翁”之音。
笑吟吟,然而不掩微嘲的看着他。
“陛下,舍不得了是嗎?”
蕭玦的回答,尚未出口,已經淹沒在秦長歌乍起的琴音裡。
起音輕、緩,如qíng人私語,明豔旖旎,細雨千縷而和風萬裡。
蕭玦一縷微笑泛上唇角,恰才的悲憤郁怒漸漸淡去,暫時忘卻那諸般疑問,而往事如江流清晰奔來眼前,那些美麗的,如落英般缤紛、如水晶般永恒璀璨、因為曾經共曆鮮血和硝煙反而更加鮮明難忘的記憶,那些長街回首、闆橋微霜、雲州梅林、赤河共戰、郢都飛弩……他目光柔軟,遙遙看見歲月之涯,那輕衣女子正撥雲逐月,淺笑姗姗而來。
……琴音漸至空靈流動,飄飛如絮,如端坐遠山之巅,聞萬壑松聲,觀暮色如許,而目光所及,白雲逶迤;天涯之遠,霜鐘遙鳴,其時月上中天而心神空靜,怡然不知人世滄桑幾許。
那斷橋下一縷月光,深雪下半盞酒香,都于這一刻,湧入空虛已久的肺腑,來也去也,是耶非耶,名劍蒙塵,碧血化蝶,紅塵裡來往一遭,原來不過惘然一夢而已……
他心中一酸,仰首,怅然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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