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桓看他一眼,不置可否道:“正因陛下乃天子,更不該滿口胡話,教臣等寒心。”
姬允怒極反笑:“朕受上天旨意,倒被顧将軍說作胡話。朕行上天旨意,倒教你們寒了心——”
說到此,正要勃然發怒,顧桓先聲奪人:“聽聞陛下執意要在黎陽靠岸,是與不是?”
姬允沉着臉:“是。”
顧桓咄咄道:“因一句夢言,陛下便要擅改行程,豈非胡話?民所不願,陛下強為,豈不是教人寒心?”
姬允一時被噎得說不出話,臉色都憋得青了。
顧桓見他如此,便緩了緩神色,放柔了聲音,道:“不說那些一個個嬌慣的貴族子弟,陛下是金尊玉貴之體,如何受得住黎陽那等僻壤之地,到時還不得又鬧起來?再兩日便是端陽,加快些形程,臣已叫人在涿鹿備席設宴,屆時一邊飲宴,一邊觀看龍舟賽,陛下不是喜歡嗎?”
姬允感到指尖都因為憤怒而微微抽搐了,無力感卻順着四肢,開始無限地蔓延。
這就是他的大将軍,挾令他的大将軍!
而他竟然無可奈何!
那就隻能耍無賴了:“朕生病了,受不得颠簸之苦。”又惡狠狠地補上,“一日也受不住了。”
“……”凝視着他的綠眼睛像是又好笑又好氣,顧桓按一按眉心,才道,“陛下方才,不是還說無甚大礙麼?”
“氣出大礙來了。”姬允厭煩地一揮手,“出去出去,朕要歇息養病了。”
顧桓搖一搖頭,無可奈何似的,幽深的綠眸裡又有隐隐的縱容。
他低低地歎了一聲,道:“陛下,您也就拿捏住臣這一點了……從小到大,您一耍賴,臣還有什麼不答應的呢?”
姬允幾乎要嗤笑出聲了。
他的大将軍,竟也好意思說出這樣話來。
上一世顧桓擁兵自重,在朝堂上每每将他駁斥得面色鐵青,而群臣亦莫不以他馬首是瞻,唯唯而已。又肆無忌憚提拔顧氏子弟,終于至滿朝文武,四一姓顧的地步。而剩下四三,又有泰半,不說像郎榮那樣與他裙帶有親,亦同他有所恩義。
可憐他坐在禦座之上,滿朝卻隻聞大将軍。
大将軍首肯之後,奏章到他手中,他需做的,隻朱沙筆一圈足矣。大将軍若覺不妥,那些折子,便根本也不可能出現在他眼前。
姬允怎麼可能不感到帝位被動搖的恐懼。
隻是一來,顧桓已然勢大,說是隻手遮天也不為過,實是難以撼動。二來,顧桓把持朝政,各藩俱都安靜如雞,藩王們夾着尾巴做人,龜縮藩地不出,年年奉上貢禮,溫順的羊一般。至于邊地,在顧桓威名之下,除了後梁偶爾滋事,稱得上是很和平。而朝中在顧桓一言堂下,令行禁止,上行下效,恐怕比姬允自己上手還要有條理得多了。顧桓把政的近十年裡,盛朝倒真正算得上是近無内憂,遠無外患——當得起繁榮昌盛四個字了。至于這三來,自然最主要還是以他昏庸資質,遠不足以應對辛辣老辣的顧桓,也隻好蒙着眼蒙着心,口中寬慰自己良臣幹将難得,内心卻是不安又恐懼地,眼睜睜瞧着顧桓越坐越大,已無牽掣之力。
以至于,顧桓竟然身死于一場不被所有盛朝人放在眼裡的,與後梁的小戰役時,除了不可置信,反複着人去證實顧桓的死訊之外,姬允也不知道,當時他是不是感到了慶幸。
然而他并未來得及感到權勢重回手中的快感。
貴族們原本就非一條心,不過顧忌顧桓權勢滔天罷了,顧桓把政時代倉促結束之後,貴族即刻亂成散沙,相互傾軋。八王亦聞風而動,各有反亂,姬允手忙腳亂派人鎮壓,曆時三年,才平定了八王之亂。經此,盛朝大半兵力遭到損耗,十三營減至七營,可用的将才則幾乎全折了。以至于後梁乍然奇襲,乘隙而進,盛朝幾無還手之力,一退再退,兩月間連失十一城。
姬允重生回來,見到還活着的顧桓,他心中不是不感到喜悅的,隻是猜忌和疑慮,也如影随形。
他已經前所未有地認識到,顧桓于盛朝有多麼大的影響力——他甚至已經左右到了盛朝的興亡。
姬允忍不住地想,若顧桓在那場戰役中并未身死,他活着,不僅活着,還活得很長久,長久到足以令人對自己現處的位置感到厭煩與不足——恐怕造反的,就輪不上白宸了。
而半年以前,也正是顧桓領頭逼迫他繼續南巡。否則那些貴族,何以敢猖狂至此,将他生生逼到了龍椅裡癱坐着,起都起不來。
教姬允如何不忌憚萬分。
可笑的是,顧桓卻還在說對他言聽計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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